第49章 合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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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向御花园的青玉小路看去, 只见李成风推着沈清辞的轮椅缓缓走来,不多时,李成风礼数周全地向各位官眷行礼, 点明他的身份。

众人知道这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安王沈清辞,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,甚有些未出阁的贵女凑着林心然,以扇掩面, 小声耳语道:

“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安王殿下竟然是生的这般俊俏模样, 我一直还以为他和你那堂姐一样,是个病秧子呢!只是可惜, 站不起来, 如若不然, 这昔王的风光恐怕要被抢了去”

林心然啧了一声,面上不悦,打了她一下说道:“一边去, 这哪比得上昔王哥哥,不就是有些异域血统, 长得不太一样罢了, 咱们中原男子长得才好看!”

虽是如此,也依然抵挡不住在场官眷的闲言碎语, 多为赞誉和可惜,打破传言的认知。

林长缨眉眼一挑, 感慨道:“看来我们这安王殿下所到之处, 还真是风雨交集,万花丛都不敌。”

萧雪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。

“以前不是都说他不会来这种场合,怎么现在还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”

话还未说完,李成风推着他的轮椅走近到亭苑, 她也只好噤声,双手交叠倚在红木柱后,倒是要瞧瞧如何化解如今僵局。

林长缨见他过来,刚想说些什么,不料刚开口他就抓着她的手,触觉暖和温热,微不可见地按压着某些穴位,听他柔声道:

“手怎么这么冷?”

林长缨一时语塞,讷讷地收回了手,生怕他察觉着什么异样,有意岔开话题道:“没什么,只是天有点冷罢了!”

沈清辞将她的微妙神情尽收眼底,恐怕也不想他察觉,便也没有多问,转而面向大家,一改平日的冷冽,面目温和,与诸位过照面,淡声道:

“各位夫人小姐好雅兴,在此处问琴弹曲,及至六尺之远,正所谓鼓钟钦钦,鼓瑟鼓琴,笙磬同音,不如我与夫人同奏一曲,以敬陛下寿昌永盛,也不辜负冬日美景。”

此言一出,震惊众人,没想到今日见到两位稀客,还能欣赏演奏一番,连声叫好。

林长缨一愣,连忙俯身道:“殿下莫要开我玩笑,我可不会”

“我说的不是琴。”沈清辞温声道,随即从衣袖里取出一样什物交予她手上,此物竹节长,管身细,两管数孔,尾部有穗子点缀。

“这是”林长缨一愣,“这是羌笛,你怎么”

“稍后在说,先解决眼前的麻烦,不知夫人可愿与我合奏一曲春风玉门?”

话说至此,林长缨只好应承,现在众人看着,也多有不便。

随即沈清辞推着轮椅走近林心然,吓得她后退几步,随即连忙收拾阵脚,颔首道:“不知殿下有何吩咐。”

“林小姐可否借爱琴一用,凤山古琴我先前亦叫人去寻,但可惜没寻得我满意的,我看林小姐这琴使用凤山梨花木而制,色泽通润,丹砂泣露,琴弦依旧如新,可见是把上好的古琴,你也很用心对待。”

林心然扯了扯嘴角,心下松了口气,虽颇有不舍,可在众目睽睽下,还是将琴交予太监让其摆在亭苑下的檀木案上,由着沈清辞调试。

林长缨将这羌笛捻在掌心,端详一番,好久都没碰这玩意了,没想到今日竟还能再吹一曲春风玉门

忽地,沈清辞的轻唤将她的思绪拉回,回过神来,他苍白的玉指在琴弦上轻抚,丝丝入耳,如涓涓细流般的淌入听者心泉,熟悉的乐调勾起林长缨潜藏已久的记忆,原本模糊的指法也逐渐记起。

不多时,笛声轻缓而入,悠扬不绝,与琴音相得益彰,又与之不同,羌笛自有的沧桑浪逐之感与登大雅之堂的琴乐不同,似乎让听者身临其境感受万里之远的边塞胡城,黄土飞扬,绿洲点缀,守城将士在边关日复一日地观望着长河落日,大漠孤烟,骆驼铃铛丁玲脆响,不知商队去往何处,可能会路过归家之处,谈笑风生间,围着篝火,打胡鼓,吹羌笛

不过一盏茶的时间,一曲终了,空气似是凝滞一番,众人恍然,时不时响起细微的啜泣,捻着手帕轻轻擦拭。

不知为何,第一次听羌笛之乐,春风玉门之曲,身处上京内院的官眷却觉着百转回肠。

李成风心里也不好受,抬眸一看萧雪燃,只见她紧咬着牙,眼眶微红。

二人对上目光,萧雪燃顿时觉着羞愧难当,胡乱手肘一擦,置气道:“看什么看,我才没哭呢!”

说罢,甩开他往小道上走,李成风本想喊她,可回神发觉这样场不合适,绕开亭苑小道跟了上去。

林长缨放下羌笛,恍神间,指尖微颤,潜藏在眼底的复杂情绪翻涌而来,落在沈清辞眼里亦是心照不宣。转而看向林心然。

林心然一怔,和上次初见那般,竟是严丝合缝而来的寒气,吓得她颔首噤声。

沈清辞沉声道:“心然小姐想来应是不小心记错了,夫人实为善羌笛,而非古琴,今日我们二人合奏一曲,也是敬我朝大梁在边境卫戍将士,同享陛下寿辰之乐。”

短短一句话,既道明了林心然心存刁难之意,两人非为情深之意,又借着璟帝寿辰给台阶下,让京城官眷忆起如今仍在外卫戍的将士,笛音传情。

众人静默以待,有些助长她气焰的管家小姐有些挂不住,谁也没有先说话,宜静公主收拾下情绪,轻咳了几声,不料刚开口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幽幽长叹。

“好久没有听到边塞的音律了,没想到今日园会还能听到春风玉门。”

众人回头一看,纷纷行礼,齐声道:“纯善贵妃万安。”

林长缨回过神来,只见纯善贵妃自廊檐下走来,身着茶花素锦广绣,身披彩蝶双飞合襟斗篷,头戴璎珞,面目善慈,一颦一笑间,端的是温柔端庄。

纯善贵妃走至亭苑前,沈清辞朝她问安行礼,她微点着头应声,多是寒暄了几句,随即转而看向林长缨,眉目放柔,走近握着她的手,轻拍了一下,说道:

“上次见长缨还是平儿还未出生之时,没想到一晃那么多年,在这里能再见到你,天冷,记得多穿点。”

林长缨眨了下眼,这突如其来的熟络颇为不适应,但还是颔首回复着,多为过节时走访的客套话,这还是小时候耳濡目染在林枫实身上看到的。

纯善贵妃到底是在后宫多年,在这样的场合也能得心应手,没多久就和各位官眷聊起来,知道其官职名字,最近各家内院发生了些什么,是否添了男丁女娃,皆心中有数。

这种后宫园会场合多是女眷和小孩所处之地,二人自知不宜多呆,加之中天阁楼的寿宴日泽时分便要开始,沈清辞便带着林长缨先行告退。

林长缨推着沈清辞的轮椅行走于回廊处,廊檐间微风穿梭而过,青铃作响,丁零当啷,抵至听者心泉,泛起涟漪,久久未平。

“殿下还没回答我问题呢?你不是应该在朝会贺寿吗?”

“朝会的人众多,我把礼送到后,该说的话说完,觉着无聊,就出来了,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。”

林长缨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,扯了扯嘴角,还真是符合他的性子,真不拘小节。

“那刚刚呢?以你的性子,连朝会都敢走,更何况还是几个官眷,大不了就有些闲言碎语的议论罢了,怎么还出手管此事。

倏地,轮椅停了下来,沈清辞偏头一看,沉声道:“那你呢?按你以前的性子,刚刚那样的场合就会在教训完沈宜静后扬长而去,由她们怎么说。”

林长缨蹙了下眉头,颇为无奈,他怎么老喜欢岔开话题反问

沈清辞见她语塞,便也没有逼问,说道:“我知道,你现在想顾全林家的体面,我自会帮你。”

林长缨一愣,“那这羌笛是怎么回事?你怎么知道我以前”

“朝会有许多外域送来贡品,其中就有这些精致的小玩意,随手选的,觉着你会喜欢,没想到碰巧派上了用场,至于我怎么知道,夫人恐怕不知,先前轶事杂录就有记载,说平南军在边关戍城之时,时而有羌笛之音传来,更有甚者在月神之夜,众将士会竞相吹奏,达成某些暗号,其中就写了夫人演奏的春风玉门,当时我正好在书上看到。”

林长缨苦笑了几声,这轶事杂录到底是有多邪门,怎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知道

思及此,她从衣袖取出羌笛,捻在手心,这一看就是北漠当地胡羌亲手做的,雕花篆刻精细,穗子色泽明丽,就连圆孔内壁也是覆上蜡油,和当年军中同袍赠予她的相差无几,春风玉门也是他们教的。

军中多年磨砺多是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,在远离家乡故土,思念亲朋故友的北漠,多是向办法给自己找些乐子,便有了代代相传的春风玉门曲,听说这是不知多少年前开始,中原驻守边关中有会音律的将士,便借着边塞生活写下了这首曲子,广为流传,经久不衰。

沈清辞察觉到她的异样,柔声道:“可还在想刚刚的事,沈宜静和林心然在此事上,确实过分,你若是气不过”

“没什么,这些我不会放在心上,而且刚刚你已经让她们的脸面挂不住了,更重要的是多谢殿下赠我这羌笛,这个我倒是记下了。”

林长缨淡笑说着,扬了扬手中的羌笛,将其收回进衣袖。

“想必殿下比我更清楚这宜静公主的性子,刚刚我已经教训她一番了,也只是平时过过嘴瘾罢了,至于我这堂妹林心然,也再正常不过,反而因为她,我想起以前的一些事。”

沈清辞眉眼微挑,表示愿闻其详。

林长缨思虑着,徐徐而道:“小时候母亲还在世时,就曾亲自教我古琴,说是技多不压身,在外总会有用到的时候,可是我当时不懂事,就死活不肯学,还偷偷和韩统领跑去郊外的独孤山练剑,母亲拿我没办法,只好作罢,可是她走后,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”

沈清辞耐心听着,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,末了,淡声道:“那你想学吗?”

“啊”林长缨一笑,摆了摆手,“现在学又有什么用,我都已经”

话到嘴边,她终是止住了笑意,觉着不妥,沉思一番后,少有的打趣问道:“那是殿下教我吗?”

“我”沈清辞一时语塞,没想到她会如此提议,复又道,“我教的不好,还是我找”

不料,他还未说完,林长缨微俯着身,说道:“不用找别人,还是殿下教我吧!就阳春白雪这首我母亲最喜欢的曲子,如何?”

别的恐怕她也来不及学了

沈清辞微怔,熹微之下,日光错落溅洒在廊檐下,抬眸对上他的目光,清澈的瞳水间光影萦绕,多是平和淡然。

落到此处,他只得垂眸叹道:“好,那夫人可得认真学,我可是很严格的。”

林长缨沉声应着,复又起身,打算看看前面有没有滑坡好走一点,不料才刚走几步,目光注意到不远处的亮光朝这边袭来,余晖下愈发晶亮。

“小心!”

沈清辞面色一变,将她拉开,林长缨趁势推开他到一旁,一脚踏上围栏旋身躲过,稳当落地。

待回过神来,转身一看,只见两把飞刀直刺于冬青树干上,突如其来的冲击害得这棵冬青树簌簌而落,只余冷风让它们在空中打了个旋。

仔细一看,刀柄以乌木而制,雕花奇行怪异,刀锋呈月弯齿轮形状。

林长缨顿时横眉一凝,她再熟悉不过,这是

倏地,回廊尽头传来层叠不齐拍手声,伴随着青铃叮铃脆响和交叠的脚步,一双冷艳的丹凤眼映入眼帘,身着玄金乌衫的女子从角落走出,幽幽说道:

“我听说你在床上躺了两年,害得我还担心你就要死了,没想到今日一试,武功不减当年啊!立青!”

林长缨肃然而立,一改刚刚平和淡然,眉间陇上的阴霾更甚,沉声道:“好久不见,北漠郡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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