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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:大同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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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二天黎明时分,李娘娘的屋内传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。春杏小跑着出来,到父皇面前跪下,笑着说道:“恭喜皇上,娘娘诞下了一位皇子。”

  父皇听了,喜笑颜开,快步进了屋。我和安宁跟在他身后,刚一进屋,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。

  李娘娘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,但仍是笑着。见了父皇,刚要起身,便被父皇按住了。“你刚生产完,好好休息吧。”父皇柔声说道。

  “陛下昨日才刚回宫,又何苦一直在外面等着,若是龙体有什么不适,岂不是臣妾的过错了。”李娘娘的声音很轻,还有点嘶哑,大概是之前生产时大叫的缘故。

  “朕在外面站一会儿而已,怎么会有事呢?倒是你受苦了,还只顾着担心朕。”父皇伸手摸了摸李娘娘的额头,笑着说道。

  “陛下看看我们的孩子吧”,李娘娘轻轻地笑了笑,一旁的乳母抱过孩子来,我和安宁也围上去,刚出生的孩子脸上的皮肤皱皱的,还是粉色的,活像一只没睁眼的小老鼠。安宁悄悄地皱了皱眉,眼前的孩子,显然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。

  “他还小呢,长大一些就好看了。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呢,可不能嫌弃弟弟啊。”李娘娘注意到了安宁的表情,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。

  安宁看着我,眼里有些不相信。我点了点头,笑着说道:“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,看着你也是这副表情。”

  安宁这才松了一口气,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孩子的小手,柔声说道:“我是姐姐,你要快点长大,我可等着带你一起玩呢。”

  我站在安宁身后,看着她的样子,想起她刚出生的时候,我跟她现在一样大,小心翼翼地抱着她,一动都不敢动。这个孩子有父皇,有李娘娘,还有我和安宁,一定会幸福的。

  “陛下,给孩子起个名字吧。”李娘娘说道。

  “就叫同儿吧,如今海内一统,天下大同,这孩子这个时候降生,将来定是个有造化的。”父皇脱口而出,显然之前已经思虑周详了。

  “天命三十年五月初二日,昭仪李氏生皇十五子同,晋贵妃。上甚喜,大赦天下,改元大同。”

  从同儿的降生开始,沿用了三十年的天命年号终止,一个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。

  各项庆典仪式,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月,等同儿过了满月,宫中才渐渐地恢复了平静。李娘娘晋升为贵妃,父皇未立皇后,如今后宫之中,便以她为尊了。

  跟着父皇出征的人,都已论功行赏。孟老将军的两个儿子,孟瑱封龙虎将军,孟义充了殿前司指挥使。李守仁虽有功,但并未获封武职,而是进吏部做了员外郎。看样子,父皇是要将孟家主武,李家主文的路子走到底了。

  众皇子之中,只有我年及弱冠,之前又有监国之任。这几天有几位大臣上书,说我既已成年,就该封王开府了。我看父皇,也有这个意思,只是最近手头的事多,所以一时半会顾不上。我倒盼着这事能往后拖一拖,一来我不想出宫离开安宁,二来都说成家立业,若是真要封王开府,娶亲之事便势在必行了。虽说我若是求父皇为我和阿素赐婚,此事必成的,但我还是想等李相同意了,再娶阿素过门。

  现在是六月里,天气燥热,窗外的蝉鸣让人愈发烦躁了。我连日思想着如何说服李相,却也没个头绪,只觉得脑中一片乱麻。

  “哥哥,你又想什么呢?”安宁进来,见我坐在窗前发呆,便开口问道。

  “没什么”,我回过神来,见她已站在了我的面前。

  “你最近老是这样,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?”安宁接着问道。

  “没有,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我问道。

  “我叫你来吃饭了,父皇和母妃都等着你呢。你还说没有,坐在这里发呆,连时辰都忘记了。”安宁撇了撇嘴,有些不满我敷衍的态度。

  我看看窗外,已是黄昏了,赶忙起身,跟安宁来到了主殿。

  吃罢了饭,安宁去看同儿了。同儿过了满月,长得愈发可爱了,安宁如今没事便要去逗他玩,全然同儿不像刚出生的时候了。

  我正要向父皇和李娘娘告退,父皇却先开了口:“苏儿,你跟我来,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  我跟着父皇来到院中,到银杏树下坐了,树荫下凉风习习,一扫白日里的烦闷。

  “你今年二十一岁了,按照规矩,早该出宫开府了。之前因为我出征在外,回来以后又赶上同儿出生,一时间事情太多,便把这事搁下了。现在得了闲,也该把你的事好好地办一办了。你是朕的长子,这事可马虎不得。”父皇看着我,十分认真地说道。

 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,虽然早有准备,但他真的提起的时候,还是不免有些紧张。“全凭父皇做主。”

  “封号呢,是我早就想好的,就封郑王,封地为从前的郑国故地。你母妃是郑国人,你封在郑国故地,她会高兴的。”这是母妃去后父皇第一次提起她,我从前以为他早就忘了母妃,可今日提起她,他的眼里闪着一点泪光,嘴角却微微地上扬,看来不提起,并不代表不记得。

  听他提起母妃,我拼命地在脑海里回忆着她的样貌,却只能记起一个模糊的身影。就算我每天都很像她,还是阻止不了时间将她的音容笑貌从我的脑海里一点一点地偷走。

  “你很想她吧?”父皇看着我,问道。还没等我回答,却又自顾自地说道:“其实我也很想她。自她去后,我便不许宫中的人提起她,可没人提起,不代表她就不在我心里。”父皇说着,自嘲地笑了,眼角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。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,自称为“我”而非“朕”,好像此刻的他,只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和思念亡妻的丈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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