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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第 1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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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扶苏一把抓住君扬手臂,后退避开那截人骨,才惊魂甫定的手抚心口,微微细喘。

在这所曾经堆尸成山的旧宅里,又是月明风高夜,冷不丁踩到一段残骨,着实能把人吓个半死。

身在恐惧之中,抓住身边人寻求心理上的安慰本是出于本能,但细心的她很快发现被她抓着的人身体微微发僵。

她方觉失礼,何况,他们本就不算相熟。

虞扶苏忙松开手,歉意道:“君公子,失礼了?”

“君……公子?”君扬神色似有些诧异,将她的话又慢慢重复一遍。

虞扶苏面露疑惑,“公子不是君姓吗?”

君扬忙矢口否认,“自然是君姓,我只是……有些诧异罢了。”

说罢,他自嘲一哂,“如我这般贱如尘泥的人,竟然有人愿意称呼我公子。”

“你方才吓到了吧。”他面有动容之色,对虞扶苏的关怀也真切了许多。

虞扶苏诚然点头,她着实吓得不轻,随即,心里又涌上难过之意。

方府如今的惨貌,偏偏是父亲的孽果。

想到此处,她再无法心安,便一人踱到破窗下,在空明月色里,跪拜下去。

君扬已不知何时,将宝瓶寻了地方放下,也来到她身边。

“你在干什么?”他问。

虞扶苏总不好将父亲的事与外人说道,因而,揖了几揖后,只道:“没什么,只是祈愿逝者安息。”

“逝者虽逝,却如何能安息?”君扬的问话声从上方传来。

虞扶苏莫名一凛,抬首望去,只见君扬却是笑着在问她,虞扶苏这才发觉,他左右各生着一颗小小的尖牙。

他似乎很爱笑,而他笑起来,本也是十分耀眼的,可在这冷月之下,那珠白的齿尖却似寒光直闪,刺人皮肉的银锥子,连他笑眼里璀璨的明光也莫名变得晦暗起来。

“君扬公子,你怎么了?”虞扶苏无端觉得胆寒,悄悄往远处挪动了一下身子。

君扬眼中的光线闪了闪,指着地上的白骨,“没什么,只是觉得你此举颇好笑而已。譬如他,连张裹身的破席都没有,他该如何安息呢?”

不知是不是有夜间冷风吹过,萦绕周边不去,虞扶苏只觉他声音也透出幽凉意味。

她面上有些讪然,自说了一句,“我的确可笑,此举实在毫无意义。”

“那便不拜了。”她说着,扶膝起身,她动作倒也不大,可不知怎的,原本压在外衣之下的长生锁却陡然从里滑了出来。

这本没什么的,可奇怪的是,君扬的目光却随长生锁定住了。

片刻之后,他竟伸手探到虞扶苏胸前,捞起那块长生锁细看起来。

长生锁是虞扶苏贴身佩戴之物,此刻被他捏在手中摩挲,本是失礼之极的举动,换作别的女子,怕是早已羞恼脸热。

虞扶苏倒有些不同,不羞不恼,只是奇怪的看着君扬。

君扬拿着长生锁端详半晌,才轻轻放下。

他问虞扶苏道:“这锁从何处得来的?”

虞扶苏缓缓摇头,“我也不知,只记得从小就戴着它了。”

“君公子,你为何对这锁如此在意?”

“哦,”君扬勉强笑了一下,解释道,“我看这锁做的如此精致,定然耗费了不少心思,倒让我想起我娘来。”

他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当中,眸底深处有深深的怀念。

“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,眼看要养不活,我娘就想给我打副长生锁来替我锁住命,从那以后,她拼命的做活赚钱,可直到她染病离世,钱也没攒够。”

“她去的时候,大约觉得我也不能活长久了,攥着我的手,睁着眼去的,至死没能了却那桩心事……”

虞扶苏打量君扬一眼,见他眸中情感颇为真挚,便安慰道:“公子如今好好的,若你母亲泉下有知,也能慰心了。”

君扬勉强笑笑,自嘲一般。

“罢了,不说这些了,明日一早,我送你们回宫去。”

听他提起这茬儿,虞扶苏慢慢问道:“这事是长公主做的对不对,你违逆长公主救下我们不会被她责罚吗?”

君扬微微垂着头,教人探不清他面上是何神色,暗夜中,他的声音却从口中清晰传出,“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主好,无论如何,她……都不会责怪我的。”

……

天已微亮,虞扶苏和宝瓶此刻站在人/流尚稀的街道上。

昨天夜晚,她见君扬睡熟,悄悄摇醒宝瓶,和宝瓶一起从方宅溜了出来。

她自然是不可能回宫的。

虞扶苏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,只是不知道姑母是不是带着小公主已经从秘道逃出,和四哥汇合了呢?

昨夜长公主这一瞎搅和,把他们的计划打乱,如今,陛下肯定什么都知道了,洛京城地大人多,他一时半刻不一定能寻到她,可她今日想出这洛京城,却也是难上加难了。

虞扶苏蹙眉沉思,总得想个什么办法…

小半刻后,她眉目渐渐舒展,对宝瓶道:“宝瓶,我们走。”

宝瓶问,“小姐,我们去哪儿?”

虞扶苏微微一笑,“凝香楼。”

凝香楼,洛京第一温柔乡。

虞扶苏直接找了鸨母来,“妈妈,我央您件事儿。我和城外青山书院的赵士子相恋,已然到了婚嫁的地步,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,今天约了赵公子在城外相见,我想试试他的心,看他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个,能不能一眼认出我……”

虞扶苏被按坐在妆镜前,化了一个浓艳妖娆的妆容,眉线飞扬,媚眼流酥,眉心贴花钿,鬓边画斜红。

乍一眼看去,真与平常面貌大为不同。

虞扶苏满意的朝镜中打量几眼,暗暗定了定心神,能不能出去,在此一举了。

一辆香气袭人的马车停靠在城门口。

守城士兵拦下马车,命所有人下车,一一盘检,七八个美人站成一排,成了一道绝靓的风景,一时吸引了城门口进出的无数道目光。

守城兵将姑娘们细细看过一遍,又询问了去处,未发现什么异样,示意放行。

姑娘们一道,准备回马车上。

“慢着1这时,一个领头模样的守将忽然又叫住几人。

他大步过来,在姑娘们面上又扫过一遍,最后径自停在虞扶苏面前,面色微微凝重,端视虞扶苏良久。

凝香楼的姐姐大约想歪了,暧昧一笑,搂过虞扶苏肩头,笑语道:“官爷,这是我们凝香楼新来的姑娘,如何?美吧?官爷有空到凝香楼喝两杯呀……”

她话说到一半,便悄悄住了嘴,大约惊觉自己话不过脑,无意间开了清白姑娘的玩笑。

虞扶苏也没有插话,只是敛目立定,任那领将端看。

这时,一个推着满车新鲜蔬果的小贩进城门来,或许是因为车里装的蔬果太多,或许因为他身体不够壮实,亦或者谁在拥挤中不小心拌了他一脚。

他身子一歪,手中推车也往一边倒去,瓜果霎时散落一地。

有一个恰好滚到虞扶苏脚边,虞扶苏十分自然的弯腰拾起,在袖上擦了擦,小小咬了一口。

品尝过后,她忽莞尔一笑,“好香好甜呀,买几个回去给妈妈尝尝吧。”

因着这一出事故,原本秩序尚可的城门口陡然混乱了,有人四处跑着拾瓜果,有人凑到姑娘们身边,想趁机闻闻香风,揩揩油。

围过来的人之多,把守将都挤到了远处,不过,他好像也没打算再过来。

虞扶苏长出一口气,心中这才开始乱跳起来。

她,成功了。

……

虞扶苏坐凝香楼的马车到了浠水边岳王阁。

找了个借口打发走几位姑娘,带着宝瓶上了三层阁楼。

她停在一间隔间外,手扣了扣门,声音带着欣喜,“四哥1

门应声而开,一神仙样貌的公子正站在木门之后。

虞扶苏对他笑,“四哥,别来无恙?”

神仙公子上前,轻轻抱住虞扶苏,侧脸贴在她发顶之上,“四哥安好,小妹却受苦了。”

虞扶苏要和四哥走了,即使刚刚才知道,姑母并未带着小公主来这里汇合,可,她和四哥必须要走了。

这几日有赛舟会,浠水之上飘荡着密密麻麻各式各样的赛舟和客舟,几乎挤满了整个河道,岸边有观看比赛的也有叫卖货物的,人流熙攘,络绎不绝。

虞扶苏和虞四郎此刻正坐在一艘小型客船的甲板之上,船身半吃水,随便一伸手便能触到清澈流动的水波。

他们的用物都已收拾妥当,船马上要开了。

虞四郎见虞扶苏青楼里画来的妖娆妆面,便忍不住浅笑。

“小妹,要不要就水洗把脸?”

虞扶苏直点头,她也受不住这么多的脂粉,便以河面为镜,舀水细细清洗面上花妆。

虞四郎本是含笑一瞬不瞬打量着可爱的小妹,却在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朝岸边急赶来的身影时,笑意渐淡。

虞扶苏洗净残妆,用手帕擦干面上水珠,堪堪抬头,便听到哥哥呼唤,朝四哥转过头来。

四哥宽袖在她身侧一遮,完全阻隔了她投向对岸的视线。

“船开了,河面上风大,去舱里吧。”

而在浠水边另一处高阁之上,临窗而立的男子目送眼中那艘客船远远驶去,又凝望岸上久久驻足不动的颀长身影,忽而勾唇讽笑起来。

看那飞扬的眉眼,不是君扬却又是谁?

只见他左手中拿一副长生锁,做工精巧,上面雕有精美纹路,竟是和虞扶苏挂在脖子上那块一模一样。

而正中央刻有一排小字,赫然就是虞扶苏的生辰。

他抚摸着手中长生锁,缓缓低语,似在自喃,“我回来了,蛮越之祸,将由我而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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