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雷劲还想说什么,可是望着雷红这幅样子,他一句话都讲不出来。
“什么时候还,你们能还上么?”
那人嘴角一裂,把插在桌上的刀,拔了下来,把玩手中的刀,刀的锋利借着月光散发出来,亮而耀眼。
雷红抱着雷劲身子颤抖着,她拍着雷劲的后背,一下接着一下,像是给自己安慰,又像是在稳住雷劲的内心的害怕。
她也在担心,也在害怕,害怕这些人为了钱不要命,下一秒拿刀就会插入自己或者雷劲的身上。
那人贼嘻嘻地望着他们这对苦命又相依为命的兄妹。
他们瞧着这破房子不值钱,又摊上夏明毅这么一个人,这兄妹两人一辈子怕是都毁了。
“我们慢还还,一点点的还,终有一天会还上的。”
雷红是一个农村妇女,小时候穷,又没有读过什么书,见对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,把玩着刀,不说害怕是不可能的。
小时候爹妈经常带着她下田,那时候他们就说过,刀是用来割麦田,能不拿刀的时候,尽量不要拿刀。
见手中把玩这刀,说不定那刀,敌不过那人丧心病狂的心,一不小心刺入了雷劲的腹中,那可是要了她的命。
她纵然到了地下,也无法面对死去的爹妈,临终前,他们硬撑这一副灯枯油尽的身子,躺在床上,托付自己要好好照顾雷劲。
见她点头答应了,爹妈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,安详地死去。
想到这里,她悲伤,心就像是被什么抓住了一般,连气都喘不上来。
“一点点还?”
那人语气凶狠,拿刀渐渐逼近了她。
“给我时间,您也看到了,看到了我们根本不可能一时间拿出五百万。”
女人眼眸中含着泪光,黑黝黝地脸上满是祈求。
拍着雷劲的背,手上的力度顿了几秒。
雷劲望着雷红,垂着头,一句话也不说。
那人见他们兄妹可怜,这事本应该夏明毅来背锅的,偏偏他们做了冤大头,妥协道:“行,你们慢慢还,一个月一万。”
“一万?”
“讨价还价,一个月两万。”
“不,一万就一万。”
雷红悲戚的急急喊出来,身子向前倾斜,就怕那人出尔反尔。
“这个月?”
那人语气带着威胁,借着淡淡月光,望着刀,发出嗜血的光芒。
雷红进屋,又快速地跑了出来,拿出红布包裹的钱,“这是我们所有的积蓄。”
那人拿过钱,粗鲁地沾着唾沫,一张张数着。
雷红望着红了眼,却什么都不能说,那钱都是她辛辛苦苦挣来的。
三伏天人都嫌热,在空调底下歇着,而她还要在田地里干活。
寒冷天人都围着一个炉子,而她还要伸出因为劳作干瘪的双手,继续干活。
一年365天,她一天天都是这么过来的,为了雷劲,为了这个家,她一点怨言都没有。
雷劲始终垂着头,耳边呼呼的风声,加夹着唾液声、纸张在手指摩擦声。
他心里隐隐发疼,更加地不好受。
那是他姐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。
攒了这么多年的钱,一下子就被送出去,他只能紧握着拳头,低垂眼眸,什么都不能做。
那人数了钱,搓了搓手,见钱一分不少,路过雷红的时候,笑的很猥琐,“记得下个月的钱。”
月明星稀,脚步声越来越远,茅草屋最后只留下了雷红和雷劲。
雷劲抬起头,依旧握着拳头,“姐,你怎么那么傻?”
雷红不可置否,留下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声。
“姐,你把全部积蓄都拿出去了,下个月我们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钱去给他们?”
“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“姐。”
雷劲声音带着无奈。
“明天还要上课,早点睡吧。”
雷劲攥紧了拳头,什么话也没说,进了屋子,在炕头拉过棉被睡下。
他始终睡不着,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声音。
门外还站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,好一会儿牛棚的灯灭了,院子一片乌黑,只有淡淡的月光笼罩着。
雷红踏进了屋子,望着炕头上蜷缩的身子良久,在黑夜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。
她扯了扯裸露一脚的棉被,在炕头睡下。
雷劲在棉被里动了动,姐姐的叹息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明了,沉重地让他夜里睡不觉,翻来覆去好几次。
次日,雷劲照常去上学,晚上回来。
因为他是高一下半学期,学习情况也不怎么紧张。
家里情况老师也知道,雷劲晚自习上完,就回家,不用住校。
回到了家里,雷劲见雷红还没有回来,一定是去田里干活去了。
虽然夜里秋风瑟瑟的,但是也是一个丰收的季节。
田里的麦田应该到了丰收的季节,而雷家自从两位老人去世,就剩下雷劲和雷红兄妹两个人。
雷劲白天要上学,晚上放了学做完作业,就会去田里看看。
今晚也一样。
他拖着草鞋,到了麦田,已经很晚了,黑灯瞎火的,什么也看不见。
倒是挂在天空中的月亮,发着光亮,雷劲随着月光看见了麦田里弯着身子的雷红。
“姐,还在忙?”
“需要帮忙么?”
他的声音随着月光的明亮,在麦田里大叫。
“快忙好了,你就不好过来了,脏了鞋子,不好洗。”
雷红弯着腰,快速整理手上的东西,冲着雷劲大声地喊着。
“那……姐,我等你。”
雷红果然很快就好了,她赤脚踩在田上,拎着鞋子站在了雷劲面前,额头上冒着汗,用沾了泥土的衣服边走边擦,还喘着气,“走吧,回家去。”
“姐,累么?”
雷劲望着雷红一步步走过来,身子被麦田压弯,弓着背,一看就是干很久了,一定很累吧。
他痛恨自己为什么来的时候,没有准备一条毛巾。
“不累,我们一家都是靠这个吃饭,有什么累的。”
雷红笑着说,月光把她的身影拉的很长,在她的身上一点都找不到累的影子。
但是雷劲知道她只是在逞强罢了。
一个女人,都有一个公主梦,而她却被生活压弯了腰。
他越发地心疼了。
“姐,累了就跟我说,我是一个男人。”
雷劲郑重地道,雷红不以为意,“什么男人,你才十六岁,还是一个孩子。”
“姐,我已经长大了,别家的男孩子十岁就会干活了,而我十六岁还没有帮你真正意义上的干活,顶多给你送送水,送送饭,陪着你在麦田里讲话,解解闷。”
“瞎说什么,你还在读书,你的手是握笔杆子,碰这些脏活累活?”
“姐……我……”
“不要再说,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,而不是我身上,你姐这点苦还是吃的下的。”
雷红义正言辞,愤怒道。
雷劲见了雷红生气,垂着头和她并排走着,一路相对无言。
回到家,两人歇下。
整整一个星期两人都是这么过的。
某天,雷劲回到家,发现雷红昏倒在地,怎么叫都叫不醒。
身旁还放着一大堆的灯笼支架,像是刚折出来的。
雷劲蹙了蹙眉头,他虽然年纪小,但是也听镇上的人说过,如果灯笼折的好,拿出去买一个几毛钱。
比干农活,没收成好多了。
但是就是磨人,功夫深。
雷红醒来已然是晚上,望着小屋子里只能容纳两三人,破旧的桌上摆放着瓶瓶罐罐,上面写着她不懂的医药名字。
雷红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。
“姐,你醒了?”
雷劲掀开帘子走了进来,手上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,望着雷红坐起身,眼里挡不住的欣喜。
“是你把我送医院的?”
“是的姐,你都昏倒了,家里还有我,你不能累到,钱,我们可以慢慢赚的。”
“雷劲,你是不是糊涂,姐昏倒了,你就扶着姐到炕上去歇着,来镇上的医院,多浪费钱。”
“姐。”雷劲恨铁不成钢,“都什么时候了,你还在乎钱,你不要命了?”
“我们穷人的命不值钱。”
雷红说这句话很轻巧,听的雷劲心酸,低垂着头,不在言语。
雷劲见自己言语有些重,伤着雷劲了,立即转移了话题。
“算了,我们回去,别浪费钱在我身上了,我的身体我知道。”
雷劲‘哦’了一声,乖乖地扶着雷红回去。
虽然雷劲扶着雷红一路上什么话都没有说,但是他心里暗暗思量着,賺钱,给雷红减少一些负担,不想她这么劳累。
他一个大男孩看着非常的心疼。
这样相安无事过了半个月,忽然有一天雷劲的班主任来家里访问,刚好雷红也在家。
“你是雷劲的姐姐,雷红?”
雷红望着来人,戴着金丝框眼镜,长像斯文,粗布白衣的,“是的,你是?”
在她的记忆中,她对这个人不曾有过印象。
“我是雷劲的班主任,最近他都没有来上学,你知道么?”
“什么?”雷红愤怒地蹙着眉头,本来还想着泡壶茶接待这位老师,但是听了他的话,她没了心情。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雷劲不来上学都有半个月了,你不知道?”
换成老师诧异,他以为雷红多少是知道一点的,毕竟雷红是她的姐姐。
“我还真不知道,老师,那小子回来,我一定好好教训的。”
“你们家里的情况,我也了解一些,你和雷劲相依为命,相互扶持,苦了你们了,但是读书在镇上,可是唯一的出路,不至于像你一样辛苦,你也不希望雷劲浑浑噩噩的一辈子吧,为了上顿没下顿的。”
班主任语重心长,像是教导自己孩子一般苦口婆心的。
“我记住了,找回那小子,我一定收拾。”
班主任长叹一口气,往回走。
雷红末了,也不去农田干活,在院子里等了一下午,直到晚上雷劲回来。
“姐,我回来了。”
为了防止被雷红发现,雷劲特意换了一件衣服,把草鞋往脚上套,收拾了一下,这才从城里往回赶,脚上还磨了几个泡。
“学习辛苦么?”雷红望着他干净清爽的衣服,身后背着书包,脚上穿着草鞋,裸露的地方,她明显看到了水泡,但是她不心疼,更多的是愤怒。
如果今天不是老师来了,她断然不会知道雷劲不去上学已经半个月了。
“你现在已经是高一下班学期,抓紧学习,不可懒懒散散的知道么?”
“姐,我在学校很乖的,期末考试一定会考好的。”
雷红望着雷劲说谎都不打草稿,心想它这个弟弟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。
“是吗?”
雷劲心里咯噔一下,那种不好的预感,似乎告诉他,姐姐仿佛已经知道了他逃学的事情。
但是他抱着侥幸心理。
“是的姐,我不会骗你的。”
‘嘭!’
一个巴掌直接甩到了雷劲的脸上。
雷红的手充满着老茧,那是生活日积月累给她留下的印记,摩擦着雷红脸上细嫩的皮肤,他脸上感受着生硬的疼痛。
“你还想撒谎撒到什么时候,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,你究竟是怎么想的,随随便便地就给我逃学了?”
“翅膀硬了是不是,还是说不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,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了?”
雷红垂下手,弓着背,一字一句像是费尽了心力,愤怒地哆嗦地嘴角。
“姐,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,我是……”
雷劲耳边还在嗡嗡作响,他的姐姐从来没有打过他,可是这次绝对下了狠心,他也伤了她的心。
“不管你为了什么,姐不需要你这么做,只希望你好好上学,考个好大学,这也是爹妈希望看到的,雷劲你懂不懂?”
“我懂,我懂,可是姐,夏明毅在外欠了钱,那可是五百万,为什么要你还,我们为什么要背锅,你看看你这半个多月来,你瘦成什么样子了,早出晚归的,我看着心疼,要不是你那次昏倒了,我不会逃学,也不想出去賺钱的,可是……姐,我希望这件事我们两个人扛,一个人太累了。”
“我怕……怕失去你。”
雷劲垂着头,一米八的大个从眼眶掉出了眼泪,滴落在他磨了水泡的脚背上,缓缓晕开,像是一朵花。
“雷劲。”雷红看着雷劲裸露的脚背,也红了眼眶,心疼道:“疼不疼,是姐错了,姐不该这样以为的。”
“没事的,穷苦人家的命本来就不值钱。”
雷红沉默,心口一阵酸涩,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。
这句话原本是对自己讲的,可是却雷劲嘴里讲出来就变了味道。
“姐,这是一万块钱,我像老板预支的,这个月你不要向以前那么辛苦了,好不好?”
雷劲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,放在了桌上。
“好。”
雷红嘴角颤抖着。
“姐,学习我也会赶上的,钱我也会赚的,我只希望我们两个人好好的。”
“雷劲,姐对不起你,姐没用。”
“姐,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上学,如果不是你,我不可能长这么大,姐,谁都能说自己没用,可是你不能。”
两人一同进了屋,躺在炕上,雷红翻来覆去睡不着觉,“你脏衣服换洗下来,我赶明给你洗洗。”
“好嘞,姐。”
“早点休息吧。”
“嗯。”
这样相安无事过了两年,雷劲在A市考上了大学,有了一点钱,把雷红接到了这里。
雷红常年劳作,腿落下了毛病,根治不好。
雷红让雷劲不要浪费钱,但是雷劲不听,暗地里给雷红找医,找药。
本以为什么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走的。
本以为夏明毅不会在出现,他会愧疚,会难受。
可是他高估了夏明毅是一个怎样的人?